一条“自然”的河流,是什么样子的?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河流就是两岸一水,河水在河岸之间安静流淌。然而,这并不是河流自然的模样。
河流的本质是一个流水侵蚀/搬运/沉积体系,在流速够高的情况下起到侵蚀和搬运作用,而当流速降低时则将携带的泥沙沉淀下来。因此河流在地形起伏较大的区域会表现为对地貌的侵蚀分割,而在平缓之地则表现为沉积和淤积。世界各地的永久性河流均为如此,我国也不例外。
因此对一条大河来说,在其中下游,由于流速的下降沉积的增加,河道越加平坦和宽阔。而降雨带来的额外降水造成的泛滥,使得河水会溢出浅宽的自然河道,形成广阔的泛滥平原。华北平原及长江中下游平原,就是这种大河泛滥的产物。泛滥的河流会将细碎的泥沙沉积在平原之上,成为肥沃的土壤,供给植物生长,滋养出茂盛的植被和其中的其他生物。
因此可见,一条自然的河流,泛滥是一种自然的现象,甚至可以说是河流生态系统的一个重要环境因素。
但随着人类社会的兴起,这个环境因素变得复杂起来。
一方面,在文明兴起之时人类会去顺应这种环境因素。例如长江中下游的进行稻耕的河姆渡文明就利用了这一点:泛滥的长江带来的土地是种植水稻的良好场所,而干栏式建筑能较好的适应泛滥的江河。古埃及人同样是利用定期泛滥的尼罗河发展农业,支撑起灿烂的古文明。
但另一方面,随着社会财富的累积和聚集地的建设,对于洪水的敏感性提高了。在自然状态下,泛滥区广大的面积会大大降低泛滥区的水深,但是面对这薄薄的一层水,人类文明依然脆弱。因此便有了加固河堤的防汛工程,以期过量的洪水不会冲破堤坝,卷去人们辛苦累积的财富。同时,原来的泛滥区也被人们开发成农田和城镇,来养活越来越多的人口。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河流逐渐被束缚在河道内,成为了我们现在所熟知的模样。在平时这是安全的,美丽的,但是当降雨期来临,束缚在河道内的河水,就成了悬在人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当人力无法阻挡自然之力、堤坝溃决之时,就是滔滔洪水。从自然夺取的,自然必会找机会重新夺回。最近的安徽淮河干流王家坝闸开闸泄洪和 安徽全椒县滁河实施爆破泄洪,就是这一表现。
那么人类除了继续加高加固堤坝和艰苦卓绝的抗洪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么?事实上自然一直在给予着答案。那就是:将原有的泛滥区还给河流,用面积换深度。
事实上,现在依然保留的泛滥区,它们还有另一个名字,那就是湿地。以长江流域来说,洞庭湖、鄱阳湖等湖泊,其实就是重要的长江湿地。它们的存在,对于一定程度削减干流洪水起到重要作用,而淮河上的洪泽湖、高邮湖等,也是调节淮河干流水位的重要湖泊湿地。
但是,长期以来我们将这些淡水水系湿地视为沼泽、荒地、无用之地,一定要开垦成农田或建设为城镇才是它们的“开发”。历史上对这些湿地的围垦和侵蚀,使得它们对抗洪水的功能不断下降,而其他河岸、河滨湿地的丧失,进一步加剧了这个状况。因此可见,重建湖泊河岸湿地,将河流原有的组成部分通过科学的规划和建设重新还给河流,是更为长久的防洪之道。近年来推进的退耕还湖,正是如此。
大禹治水,以疏代堵,终得成功。而在当代,对于湿地的保护和再建设,不啻于当代大禹之功。以科学的方式共存,终胜过尖锐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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