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探索困难重重,通信难度尤甚。宇航员需要与控制中心联络,理想情况下是通过视频通讯;而太空飞行器则需要回送收集的数据,最好是高速且时延尽可能低的方式。起初,太空探索团队设计并部署了自己独特的通信系统,虽然效果很好,但这并不是效率的典范。直到1998年的一天,互联网先驱温顿·瑟夫设想了一种新型网络,可以提供更强大的功能支持不断增长的太空人群体和载具数量。行星际互联网的梦想就此诞生了。但将互联网扩展到太空,可不仅仅是在火箭上安装Wi-Fi那么简单。科学家们面临着新的障碍:涉及的距离是确确实实的天文数字,且行星持续移动并可能阻塞信号。地球上任何人,如果想要向其他星球上人或物发送消息,都必须对付经常中断的通信路径。“我们开始对互联网标准进行数学计算,这套协议在地球上运转良好。然而,光速太慢了,”瑟夫回忆他与行星际联网特别兴趣小组同事们的早期工作时说。克服这个问题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是这位美国计算机科学家和前斯坦福大学教授已经习惯了迎接重大挑战。几十年前,两位“互联网之父”瑟夫和罗伯特·卡恩(Robert Kahn)设计和开发了地面互联网的架构和协议套件,即为人熟知的传输控制协议/网际协议(TCP/IP)。尽管瑟夫很快就推辞了这一极高荣誉的头衔,但每一位曾经在网上冲浪、发送电子邮件或下载应用程序的人都应该感谢他们。“很多人都为互联网的创立做出了贡献,”他用平和的语调说。为了在地球互联网上传输数据,TCP/IP需要路由器构建的完整的端到端路径,这一路径通过铜缆、光纤或蜂窝数据网络之类的链路转发信息包。瑟夫和卡恩并未设计用于存储数据的互联网,部分原因是在1970年代初期内存太昂贵了。因此,如果路径中的某个链路断开,路由器将丢弃该数据包,而后从源点重发。这在地球的低时延、高连通性环境中效果很好。然而,太空中的网络更易受到干扰,需要采用不同的方法。“TCP/IP在行星际距离上不起作用,”瑟夫说,“因此,我们设计了一套可行的协议。”2003年,瑟夫和一个研究小组引入了新的捆绑协议。“捆绑”是一种具有中断/时延容忍性的网络连接(disruption/delay-tolerant networking,简写DTN)协议,具有将互联网拓展到这个世界之外的能力。就像构成地球互联网的协议一样,捆绑是基于分组交换机制的。这意味着数据包沿着由路由器控制切换的路径,一路从数据源转发到目的地。但是,捆绑具有地面互联网所不具备的属性,比如可以存储信息的节点。瑟夫解释说,例如,从地球到木星的数据包可能会途经火星上的中继站。但是,当数据包到达约4千万英里之外的中继站时(才完成总路程4亿英里的一小部分),火星当时的朝向可能并不合适,无法将数据包发送到木星。“为什么要丢掉这些信息,而不是暂存直到木星出现?” 瑟夫说。这种存储转发功能,使得捆绑数据包在大规模中断和拖延条件下,仍旧可以顽强地一次次跳转到目的地。他在这一研究方向上的最新论文,强调了Loon SDN(一种能够管理在空中移动的网络的技术)在NASA下一代太空通信体系结构中的适用性。除了行星际互联网,年过70的瑟夫还专注于作为谷歌首席互联网布道师的日常工作。这是他所喜欢的一个别致职称。充满了传教士般的热忱和渴望,他希望通过全球政策制定,将互联网带到数十亿还没有接触到它的人们手中。他对严肃工作一丝不苟,却又保持着顽皮一面。尽管他给人的典型印象是修剪整齐的胡须和三件套西装(有人说他正是电影《黑客帝国》中像神一样的架构师形象的灵感来源),他也曾经在主题演讲开场时,像超人一样解开他的外套和衬衫露出T恤,上面写着“I P on Everything!”1瑟夫从COVID-19中康复后不久,《量子杂志》就在他参加虚拟海德堡获奖者论坛2之前联系上他。为简明起见,以下访谈进行了缩减和编辑。
对于整个地球的互联网,从TCP/IP转到DTN有意义吗?我们已经证明,即使DTN协议比传统的TCP/IP协议有更多的开销,它也可以高速运行。但是很难在任何地方都引入DTN,因为要看那里有多少TCP/IP在运行。互联网方面还发展了另一套称为QUIC的协议,该协议不仅可以实现更高的数据传输速率,而且还能够更快地从故障或中断中恢复。但是,这种演进不在DTN的发展方向上。另一方面,对于连通性还很差的移动设备,DTN功用可能相当不错。我们现在正在研究在移动环境中实现DTN。作为互联网之父和布道师,您是否对自己的创作有任何担忧?滥用互联网、虚假信息和恶意软件、伤害性攻击、网络钓鱼攻击、勒索软件。意识到人们会利用如此有前景、且不负所望的基础设施去做坏事,这很令人痛心和沮丧。不幸的是,这是人的本性。我们需要附加的手段治理在线环境,但那很难。中国人建造了一个大防火墙,然后将所有人置于其中监管。那不一定是我们其他人想要生活的社会,但我们仍然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在不走极端的情况下,我们该如何应对?我没有一个好答案。我希望我有,但很可惜。这些就是我现在所想的。实际上,思考行星际的网络协议是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转变,因为我们在那里关注的几乎完全是纯粹的科学成果。这是故意搞笑的双关语。字母I和P连在一起,就是网际协议的缩写IP,“IP on Everything”意即IP运行于任何链路和物理媒介之上,代表当时(1998年)对IP一统天下的展望,这已经成为互联网的现实。另一方面,I就是英文的“我”,P与英文的小便pee谐音,瑟夫借此跟大家开个玩笑。↩︎由海德堡获奖者论坛基金会举办的年度国际高端青年学术论坛,旨在促进数学和计算机科学的研究和发展,为青年一代学者提供与荣获阿贝尔奖、内万林纳奖、菲尔兹奖和图灵奖等国际顶级奖项的科学家交流学术的机会。↩︎北欧地区的原住民,也是欧洲目前仅存的游牧民族,许多人仍旧以牧养驯鹿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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