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器熔点低，陶器可塑性强

系列《言必称希腊还是中国》之1.7

希腊国家考古博物馆位于雅典市中心，馆藏丰富，集中了希腊境内诸多珍贵文物，是世界著名博物馆之一。该博物馆的类型与中国的陕西博物馆相似，藏品属于某一特定区域，而不像大英博物馆或卢浮宫，拥有大量外国艺术品。

旅游中参观古希腊遗址经常让人黯然神伤，看着断壁残垣和肢体残缺的雕像，仿佛灾难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容易引发感慨。如此辉煌的建筑，怎么就倒塌了呢？如此灿烂的文明，怎么就消失了呢？幸好博物馆的文物大多完整、精美，即使残缺也有部分修复，摆放整齐，说明详尽。经过现代人的处理呈现在现代人的面前，拉近了时空的距离，给人感觉反而轻松一些。

在一尊青铜雕像前，我停下脚步。雕像与常人等高，略带斑驳锈色。这尊雕像男性裸体，肌肉健硕，头转向左侧，头发胡须清晰，双目中空，原有的镶嵌物已经遗失。左臂前伸，手指前方，右臂弯曲，手掌微攥，可能抓有投枪或鱼叉类武器，做投掷状。两腿平直，双脚呈丁字步开立，与肩同宽，右踵微微抬起，重心似乎正在前移。整个雕像静中有动，无比威严。介绍说雕像是宙斯或波塞冬，发现于雅典附近的埃维亚岛，铸造于公元前460年，那正是击败波斯后古希腊最鼎盛的时代。古希腊石雕闻名世界，艺术水准后人难以超越。我之前孤陋寡闻，没想到青铜雕塑也如此精湛，情不自禁想摆个同样的姿势模仿一下，迅即被工作人员制止。被告知合影可以，不许摆姿势。我刚退到一边，有新到的游客重复我的做法，也马上被制止。看来守护这尊雕像的工作人员比较忙，我猜想这种约束可能是出于某种尊重。

左为宙斯或波塞冬的青铜雕像。右为四川三星堆文化遗址出土的青铜立人像，人像高172厘米，铸造于公元前1000年左右。

木头和石头都是人类在石器时代的主要工具材料。这种“木石前盟”远胜于后世杜撰的“金玉良缘”，也是一切技术的基础。木头虽比石头更加轻便和随意，可惜实物不易保存，所以未能获得“木器时代”的称号。进入农业文明后，人类开始使用铜。作为矿产，铜储量大、分布广、易开采、熔点低，加入锡后成为铜锡合金，硬度有提高。由于铜锡合金起初金光闪闪，氧化后表面会出现绿锈，所以俗称青铜。青铜器的广泛制造和利用是人类早期文明的一项重要技术成就，欧亚多地都有遗存，中国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传说中的禹铸九鼎已不得见，目前所知世界上最大单体青铜器后母戊大方鼎铸造于商朝晚期，重量达875公斤。中国古代工匠还发明了失蜡法，能够铸造出造型奇特和纹饰精美的青铜器。秦始皇陵出土的铜车马组合器，号称“青铜之王”，工艺之复杂，令人叹为观止。不过中国青铜器以实用器物为主，鼎鬲匜盘等锅碗瓢盆居多，也有编钟等打击乐器，偶有人像，多为小型。中国四川三星堆文化遗址远离中原，有大型人物青铜器出土，宗教色彩浓厚，面部比较夸张。相比之下，古希腊的青铜像虽然也是神灵，但是更像人。

后母戊方鼎。

青铜不仅用于铸造神像或者钟鼎等日常用具，还主要用于制造武器装备。青铜在古希腊被制成盔甲、盾牌、剑矛，在中国被制成戈、剑、弓箭的箭镞。相比于其他青铜物品的差异，武器装备方面东西方比较接近，因为战争的内容都是相似的。大量制造武器，需要大批技术熟练的工匠，这体现出国家和地区的综合实力。铜器原料除青铜外，还有黄铜（铜锌合金）、白铜（铜镍合金）、紫铜（纯铜）。不过古人的冶炼技术刚刚起步，合金配比还在摸索之中。某些少量元素的添加并非有意为之，而是由于提纯水平不过关，所以也没有必要过度夸大古人的冶炼技术。

博物馆中除石雕和青铜器外，还有大量陶器。古希腊陶器色彩主要是红黑相间，粗看与中国仰韶文化的陶器类似，不过图案更为丰富复杂。陶器大者近一人高，直径半米以上。器型多种多样、千奇百怪，近乎“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地步。

古希腊的陶器作为一个专题与中国的瓷器研究一样，非常复杂。时间跨度、地域分布、流派演变、工艺创新、商贸流通、居家使用等等，全都可以进行细致入微的研究。古希腊早期陶器的器身也只描绘简单的几何或动物纹饰，同世界其他地区无异。后来工匠们掌握了把黑色颜料绘于瓶身的技艺，开启了黑红相间的时代。类似于中国的青花瓷，两色之间创出无限天地，将万物汇于其中。

古希腊陶瓶。

瓷器是中国艺术的瑰宝，工艺精益求精。明清时期还创造出彩瓷，不过年代较晚，是农业文明后期的产物。古希腊陶器独步天下，不在于实用方面更结实或者器型更大，而是瓶身描绘的内容。生产、商贸、航海、战争、神灵、祭祀、运动会、戏剧、音乐、婚姻、家居等等社会风貌、世间百态尽情展现。古希腊陶器的绘画肯定有艺术加工，不过几乎起到了照相的功能，全景记录了一个时代。中国瓷器上的图案以纹饰居多，有些也绘有人物，但内容主要是表现吉祥富贵或传统故事，过于程式化，很少有真实的社会场景。这种差别不是制造陶器和瓷器的技术不同，也不是时代的不同，而是文化的不同。

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

陶器在人类生活中发挥过重要作用，现代社会依然还在使用。它是人类最早制作的器物之一，在新石器时代得到充分发展，与木材、石头、动物骨骼等制成的器物相比有很多优点，最大的优点是可塑性强，原材料取之不尽。人们可以根据需求不同，按照自己的意愿，制作不同形状、风格、用途的器型。陶器有可能是人类历史中最容易的一项发明，很多儿童都具有在游戏中将泥巴捏成器物的天赋。陶器经过早期的自然风干硬化，到后来的烤火脱水硬化，在各个古文明地区几乎都是独立完成的。

在世界各地的人类早期遗址博物馆中，陶器是必有的展品。但这些展品如果没有特殊的造型或图案，对于普通观众而言就会非常乏味，没有新鲜感。古希腊的陶器制作逐渐形成了特殊的风格和工艺，在人类相对暗淡的陶器艺术中成为可与青铜器、金银器比肩的奇葩，不仅在经济领域做出过巨大贡献，并且在文物史料方面艳冠群芳，真让人钦佩。